舅舅
舅舅死了。
他是在他三十岁的年纪死掉的。
什么是死呢,那时候,我没搞明白。村民告诉我,死了就是不见了、看不见了、找不着了、摸不到了。我还是没搞明白,于是我跑去问人。
外婆一直在哭,坐在房间里哭,出去也哭,睡觉的时候也能听到从外婆房间传来的哭声。她现在还坐在大堂正中间,八方桌的正前面。她手里拿着一方手绢,两边已经被揉成一团,全是褶皱。也脏的不成样子,风干的涕泗在那其中交错。她坐在那里,一动也不动,眼睛空洞洞地看着大门。我跑过去,轻轻地扯了扯她的右手袖子角。“外婆,外婆!”我小声喊道。她没有理我。“外婆,外婆!”我加大了些音量。外婆依旧盯着大门,身子,姿势,纹丝不变。“喂,小孙罗,你干嘛呢,别吵着你外婆。”小姨悄悄地把我扯到一旁,小声对我说道。
“小姨,外婆她干嘛不理我,我连叫了她好几句勒。”我抬起头看着小姨说道。
小姨是个客气人,客气换成普通话就是“漂亮”、“精致”的意思。每每看见她,无不盘着细致的头发,辫子和发丝错落有致。身上着着柔软的丝质旗袍,五颜六色。右手上戴着一个小巧的碧玉镯子。脚上则总是穿着擦得发光的牛皮鞋。嘴角总是挂着微笑,身上飘着香香的味道。
今天,她的头发乱糟糟地盘在一起,旗袍换成了粗布麻衣,手上的镯子不见了,小皮鞋变成了黑布鞋。她盯着红肿的眼睛看着我,“小孙罗...你舅舅,他…他…他死了。”小姨抽泣着一顿一顿地说道。
“死是什么呢?舅舅他为什么要去死呢?”我一脸疑惑地问到。
“不是舅舅他要去死,是.....呜...哇哇..哇...”小姨哭的愈发厉害,跑到了房间,拴上了门。
我还是不明白,为什么一说到死,大家都哭呢。外婆,小姨,大娘….他们都在哭,他们哭了三天、四天?或许更久,我不知道。他们到底在哭什么呢?
“小孙罗,你过来。”晚上吃饭的时候,父亲叫我进了旁屋。他身着一套天蓝色中山装,怀表的金链条从左胸口的口袋露出来。他把大褂一掀,坐在了八仙椅上。
“小孙罗,你来。”父亲招呼着我过去。
我小跑着从门口,到了父亲身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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