悲伤
巨大的悲伤笼罩了我。
我躲在装满福尔马林的玻璃容器里。
外面有一群人在盯着我看，他们指指点点。
我蜷缩在那里面，全身赤裸，头藏在了双腿之间，双臂紧紧地抱住。
“啊，我多么希望能像小鸟那样，翱翔在碧蓝的天空上，碧蓝的天空，我永远的梦，我那无法触及的梦。”
他们还站在那里，盯着我看，对我指指点点。
他们以为我是标本，他们以为我不能动弹了，他们以为我死了，他们以为...
“哼，那只是他们以为罢了，等到了晚上，我会像自由的小鸟那样，翱翔在碧蓝的天空之上，无忧无虑。”
一批人走了，又有一批人来，新来的人站在以前他们站的位置，新的成为了旧的，旧的一去不复还。
他们绕着玻璃容器走了一圈，把我看了个遍，我的头发，我的眼睛，我的白皙皮肤，我的生殖器，他们在指指点点。
“喂，你们还要这么看到什么时候！你我不过一样罢了！要看还不如回家脱光衣服照着镜子清清楚楚地看好了！”
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，我不太记得了，但我唯一能记得的是，那是一个下雨天，淅淅沥沥。我没有带伞，走在大街上，人们撑着花花绿绿的伞，盯着我看，指指点点，我就走在他们之间。
他们在说什么，我听不清楚，我想把耳朵靠近一点，但我现在不能动，我要等到晚上，到了晚上，我就可以...
"嘘！这是一个秘密，等到了晚上…晚上，我就可以，可以变成自由的小鸟，畅翔在碧蓝的天空，碧蓝的天空是我的家，我在那里无忧无虑地飞，飞呀，飞啊..."
一个小孩凑了过来，脸贴在了玻璃上，硕大的双眼，乌黑的眼珠盯着我看，转来转去。
“爸爸，他会动！”
“瞎说什么，这是标本。你快过来。”
“爸爸，他真的会动！”
“别瞎说，再瞎说晚上回去没零食吃了！快过来！再不过来我就不带你回家了！”
“好吧...可是..他..”
"快过来！"
男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惶恐，他急忙把他的孩子拽了回去，三步并两步。
其实他们都知道吧，他们都知道，他们害怕成为第一个，第一个说出真相，面对事实的人。他们害怕显人眼目，害怕不一样。
可是我！我不一样！我可是会飞的，那自由的小鸟！我能，我能翱翔在碧蓝的天空！只要等到晚上，到了晚上，我就是那自由的！畅游的！翱翔在碧蓝天空的小鸟！只要！
“砰”，巨大的铁锤砸在了玻璃容器上，碎片落了一地，液体，不，福尔马林全部流了出来。人们急忙躲在了一旁，看着其中的赤裸的肉体躺在地板上，软耷耷的，像是一块海绵。
医护人员从四面八方急忙赶了过来，清洁人员围起来绿色的幕布。
人们都踮起脚，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绿布里面的究竟。
布扯下来了，医护人员和清洁人员走了。
地板光滑无比，干干净净。
玻璃容器里的肉体，被人群盯着，指指点点。
2019-04 上海